磨铁电影处女作破7亿,出版公司转型关键何在?|专访沈浩波
作者：曹乐溪
截至10月11日，国庆档上映的《从你的全世界路过》已经突破7亿票房，看起来有机会打破国产爱情片的票房纪录，让这部投资成本1亿左右的爱情片的出品方赚得钵满盆满。值得注意的是，这部电影的联合出品方，同时也是电影原著版权方的磨铁娱乐，从出版界跨行影视圈，首部作品就交出了亮眼成绩单。
目前磨铁集团共设有磨铁图书、磨铁文学和磨铁娱乐三大业务板块，分别对应图书出版、网络文学以及影视制作三大业务。其中，磨铁图书在出版界早已久负盛名，曾经一手打造了《盗墓笔记》、《明朝那些事》、《诛仙》、《后宫甄嬛传》、《后宫如懿传》、《暗黑者》等多部畅销小说，可以说近几年IP改编热潮中较为成功的影视剧有近一半左右的原生IP都是由磨铁最早挖掘和培养的。
都说隔行如隔山，磨铁对于影视行业的精准判断力从何而来？在成立磨铁娱乐到正式出品电影，三年的“潜伏期”到底在做什么？在今年优酷入股、《从你的全世界路过》票房取得佳绩后，成功向娱乐产业转型的磨铁在资本化的道路上如何规划？当影视公司把出版业近10年积累的IP都耗光，影视改编如何应对IP荒？
磨铁创始人沈浩波
在一片众说纷纭中，磨铁创始人沈浩波接受了娱乐资本论的专访。他语速很快地描述了磨铁如何通过三年时间，以IP开发为核心将实体出版、网络文学和影视制作串联成完整的全产业链。重视原作者在改编中的参与度，尊重电影创作基本规律，以及“唯内容论”的IP筛选和开发标准，是这些年来磨铁积累的宝贵经验。
据了解，磨铁计划在IPO前进行新一轮融资，而在今年年初，合一集团（优酷土豆的母公司）通过受让原有财务投资人股权的方式，成为了磨铁的战略投资人。
“我们和我们原有的财务投资人都很清楚地知道，联姻优酷这样的播放平台，对于磨铁进入影视行业的重要性，所以这种合作从一开始就并非建立在基于市场估值的财务投资逻辑上，对于优酷和磨铁来说，这更是一场双赢的产业布局。优酷跟磨铁接洽的时候，我们还是一家完全意义上的图书企业，而现在，我们已经拥有了了完备的电影和电视剧开发制作能力，形成了内容生态链。”
买书名“不占作家便宜”
《全世界》其实是万家灯火式的电影
“《从你的全世界路过》的电影版权，早在还没出书时就已经拿下了。”据沈浩波透露，最早磨铁的编辑在在微博上发现了张嘉佳的睡前故事，本意是希望洽谈出版事宜，在得知出版权已被别人签下后，基于对这本书必定会火爆的预判，同时磨铁当时已经有计划进军娱乐产业，所以决定从影视方面和张嘉佳合作。
除了买下《从你的全世界路过》同名短篇小说，以及《暴走萝莉的传说》这两部IP的版权，沈浩波还坚持买下了《全世界》成书后的书名权利。
“这体现了我们作为一家带有强烈出版基因的娱乐公司，对于知识产权的认识与判断和传统影视公司不同。”他向小娱解释道，“我们很清楚畅销书的书名本身是加分的，我们买的是一个同名故事的版权，却获得了这部书的整体影响力，不能占作家这个便宜，所以同时单独购买了书名的版权。”
这种契约精神，在一定程度上促成了电影的成功。沈浩波并没有把磨铁与张嘉佳看作是影视公司与IP持有者的关联，而是强调出版人与作家之间的合作。作家获得足够的话事权，并能参与影视化后的利益分成，对于作品改编的积极性自然也会提升。
在沈浩波看来，IP改编作品原作者的参与度是改编成功的一个关键因素。磨铁出品的头两部作品，《全世界》的作者即编剧，而《悟空传》则是导演+原作者+电影编剧的组合团队。“就拿《全世界》来说，单独一个短篇小说体量肯定不够。张嘉佳是一个非常认真的人，他不能容忍故事过于简单，所以最后电影至少用了书中3到4个故事，等于我们拍了大半本书。”
“很多影视公司买了IP之后，只是想利用IP早期积累的知名度获得制作资源，但实际上他们对于原著的尊重并不充分。磨铁进入影视行业的核心优势，是对IP的管理能力和内容把控能力。既要尊重影视行业的标准，尊重导演编剧艺术创作的需要，同时也要尊重原著的核心灵魂。”
看过《全世界》剧本定稿后，沈浩波笃定“至少这本书的读者不会骂（电影）”。“《全世界》的电影还原度非常高。张嘉佳对于这部电影的定位是，从一部电影里能够看到万家灯火，看到多样人生，这也是小说的主旨。”他感慨，“看完电影我觉得它特别像一首散文诗，而不是一部标准的强情节的类型电影。既有爱情的甜蜜与眩晕，又有对人生的无奈和伤感。拍的味道特别对，能够传递出这种味道就是对原著精神的最大尊重。”
而对于影评人认为电影中的爱情过于矫情的看法，尽管欢迎不同的声音，沈浩波多少有些不以为然：“我觉得如果你是二十来岁的人，就不会这么想了，我们都是从这个年龄走过来的。到了四十来岁你不相信这个东西了，才觉得矫情。我不太喜欢看到一群已经不再相信爱情的人，来质疑这部影片中的爱情。”
而问到国庆档的竞争对手们的表现，无论是后来居上的《湄公河行动》，还是饱受争议的《爵迹》，沈浩波都予以了更多肯定。“尽管有很多不成熟的地方，我认为《爵迹》在CG动画领域的勇敢尝试，足以被载入电影史册，”在他看来，《爵迹》的票房失利在于郭敬明犯了“作家会犯的”错误，把小说中的铺陈叙事运用的到电影中，导致电影前2/3的部分都在交代故事背景和安排众多人物出场，而没有抽取最简单的情节直接进入核心故事，电影的后1/3部分其实很精彩。
“我真的是想跟郭敬明讲，《爵迹2》一定要上，我认为第二部一定比第一部好很多，因为它不再需要交代原著中的大陆背景和人物关系，可以直接进入核心情节，而且从技术来讲，也会更上一步台阶。”
实体出版+网络文学+杂志+影视制作，
磨铁欲建立全内容生态
《悟空传》大电影
相比于其他出版业同行，磨铁向影视行业进军的发力更为明显。沈浩波把公司的快速转型归因为企业的基因。“目前国内几家最大的图书出版机构，磨铁的娱乐基因最强大，在国内原创小说出版和国内原创漫画出版领域的市场占有率都是第一。”在沈浩波看来，磨铁图书基因里娱乐气质，令他们向影视行业拓展显得顺理成章。
早在几年前，当《后宫甄嬛传》、《盗墓笔记》、《花千骨》、《诛仙》等相继被改编成影视作品，作为畅销书出版方的磨铁并没有尝上这一波影视化的甜头。“过去最火的那些IP作品，有一半是我们出版的，这充分证明了磨铁运营IP的能力，但并没有能够在后期影视化过程中分到一杯羹，但这没什么遗憾的，”沈浩波认为，“毕竟那时候我们还没做影视呢，应该交给别人去做，因为我们自己还没有建立这个能力。”
而如今，随着《悟空传》大电影的拍摄完成，优酷入股磨铁，再到《全世界》上映，一系列电视剧同时在筹备，磨铁用了三年时间，在公司内部打造了一条基于IP转化的内容全产业链：掌握网络文学平台、实体书出版平台以及小说杂志平台三大IP入口，拥有负责IP开发和运营的磨铁娱乐，以及影视制作团队磨铁星亚影视传媒；后期还有优酷土豆这样的播出平台作为股东。
正如沈浩波所言：“优酷不仅仅是我们的财务投资人，也是完善我们全产业链布局的战略投资人，目前我们已经达成了5部剧的合作意向，我们也拿出了强大的头部IP并建立了电视剧开发团队，磨铁必须做好电视剧（超级网剧），做出爆款，只有这样，优酷入股磨铁才能形成真正的双赢。”
磨铁的头两部电影，由于新入行，还不太敢担任第一投资方，而是选择与经验丰富的合作方联合出品，但“到了第三、第四部可能就会自己直接主投主控了”。逐步过渡到一家成熟的内容制作公司。当问到投资制作《悟空传》和《从你的全世界路过》所获得的经验，沈浩波思索了一下，“还是觉得应该更尊重电影这个行业，做真正符合电影工业标准，商业属性和尊重电影受众的作品，把电影本身拍好。如果这些都能做好，票房其实是水到渠成的事，这和我做图书的经验几乎完全一样。”
不仅如此，在人才培养方面，沈浩波也坚持把出版行业的人“直接扔进影视项目里去实战”，磨铁目前电视剧板块的核心制片人就是原有图书体系培养的，“干着干着自然就有能干的人跳出来”。尽管经验不可复制，但沈浩波认为，内容产品的商业逻辑和产品逻辑，甚至受众人群，无论是电影、电视剧还是图书，本质上都是一样的。
“比如电视剧领域，我们最看重策划团队的培养，从电视剧产品的定位方向、商业感、核心卖点、价值观、人物关系，我们的策划团队一直要盯到大纲完成，这样你的整个产品就变得可控了。IP转化的环节，是我抓得最狠的部分，”他坦言。
在进军娱乐之后，磨铁从2010年后至今还未有过融资，如今谈到有可能启动的融资计划，沈浩波显得更有底气：“目前文化娱乐产业里，磨铁是最具独特性的，还没有其他哪家公司像磨铁这样，同时将实体书出版、网络原创文学和影视娱乐这三个板块都做起来，都做得很结实，在公司内部就形成了一条产业链。我们已经成为一家基于内容产业的平台型和生态型企业。有核心价值的企业，自然也会更值钱。”
不怕IP荒，很多知名作家都是
被磨铁一手包装起来的
《悟空传》大电影主创
除了《全世界》，目前磨铁手头握有众多的电影和电视剧项目，电视剧方面，科幻剧《天意》即将开拍，总投资将超过1.5亿，同时还有《一手遮天》、《蜀山的少年》、《抗命》、《单恋大作战》等8个项目都在筹备；电影方面，《悟空传2》、《天意》、《苗疆蛊事》、《我的盖世英熊》以及张嘉佳的另一部作品《暴走萝莉》等8个项目也已经进入开发阶段。
谈到已经定档明年暑期的《悟空传》，沈浩波告诉小娱，其实电影去年底就拍完了，但因为有大量后期特效，希望能够把它打磨成一部精品，所以宁愿花更多的时间，也不想匆忙公映。沈浩波对《悟空传》谈得最多的，就是这部电影在人物情感塑造上下了很大功夫。“中国人拍奇幻片特别容易流于简单的打打杀杀，里面什么（情感内涵）都没有，就是堆特效，拍不出人物和情感来，对于《悟空传》来讲，这是完全不能接受的。我们下了很大恶决心，必须要体现原著中那些动人的情感。”
“我们有一个比较完备的IP长期开发规划，，后面还要和这次制作《爵迹》的南京原力合作制作后续的《悟空传》CG大电影。”在看完《悟空传》真人电影的第四版剪辑后，沈浩波觉得自己更有信心了，“我们希望尽最大努力，把《悟空传》一个自成体系的独立的IP，是《悟空传》而不是《西游记》，不会辜负众多热爱原著的读者。”
尽管感叹“过去十年出版行业积累的IP，已经快被影视行业消耗光了”，但沈浩波并不担心磨铁会存在IP荒，相比于依赖IP买手的影视公司，磨铁的优势不仅在于每年有源源不断的上千个新IP产出，还有挖掘好作品与潜力作家的敏锐嗅觉，“我们一定是要比影视行业先看到这些作品的，当我们的影视制作能力建立起来之后，实际上你就更不需要担心作家成名后不跟你合作了，因为你是从出版到影视的一条龙服务。”
“成名作家不都是从新人开始起步的马？很多作家的成名都与我们对他的运营分不开，这是我们的基本能力。中国有无数人在写作，有才华的新作家层出不穷。”沈浩波一针见血，“很多成名作家，往往是第一部作品就是最好的作品。作家成名与否，对我们没有太大的区别，即便是新人，我们也会认真评估他的作品的价值，只看作品，不看知名度。”
相比之下，一些影视公司并不了解IP的运作体系，只是唯名气论，或者看数据来决定购买怎样的IP，而忽略内容本身的价值考量：“比如读者对于打怪升级的网络小白文其实没有任何忠诚度可言，但这类小说现在在IP市场上卖得却是最贵的，这就是一种泡沫商业了。IP的泡沫化是基于对IP核心价值的无知，我们不太想参与到这样的游戏中去。”
谈及IP开发的经验，沈浩波认为，目前比较火热的大奇幻与硬科幻类型改编风险非常高：“西方已经建立了非常高的工业标准，成本可以让全球电影市场分担，而在中国市场能够砸多少钱？我相信如果《爵迹》能砸个5亿，肯定不是现在这样。”
“我们其实挺欢迎二次元时代，”沈浩波比较看好漫画改编影视的前景，“磨铁在国内的漫画出版是遥遥领先于其他公司的，市场占有率超过40%，我们正在做去年最火的漫画《单恋大作战》的电视剧，手上也储备了大量的动漫向和二次元向的IP。”
另外，非虚构写作或真实事件改编也是不错的方向。“《湄公河行动》就是挺好的例子，从真实事件改编的真实感是非常重要的商业要素，这一点虚构作品难以取代。原创小说可以很有想象力，但是会缺少与社会有力的连接。”
“对于很多出版企业来讲，只要有一两个好IP也许就能进入影视这个行业，但这并不能长期支撑。需要源源不断的有IP并能够成功转化，需要更强大的人才团队，需要更高并且更优质的产能，才能支撑未来。”沈浩波表示，“我们的使命就是致力于打造全产业链的IP运营能力，提供全方位的泛娱乐内容产品，并逐步建立起完整的内容产业生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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