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速曝光后，那些“消失的”德云女孩

近期，中央戏剧学院宣布拟招收2022级相声创作表演本科生，学制四年。而早在2001年，中戏就成立了相声创作表演大专班，当时，冯巩是主讲教师，贾玲是学生。

如今时隔20年本科班出现，相声又一次被提到了重要位置。

这与近两年德云社的火热不无关系。原本受疫情影响，德云社、开心麻花、笑果文化等喜剧厂牌的线下生意都不好过，于是他们均转战线上，熟练地运用着互联网、粉圈文化的玩法，最终燥热了市场，并成功地实现了线上“反哺”线下。

而德云社近期也是频频登上热搜，德云男团、相声造星的热词不断露面，甚至出现了德云社上市、估值20亿元的呼声，不过前阵子郭德纲公开表示，德云社不考虑上市，因为他对钱实在不感兴趣，给他20个亿不知道干嘛花。11月22日，郭德纲又在微博上晒出了龙字科第一批学员考试的照片，偌大的剧场里坐满了学生，场面堪称壮观。

近两年，通过线上渠道的曝光，德云社收获了一批德云女孩，他们用饭圈玩法迅速让相声文化出圈，为德云社带来了相当可观的影响力和吸金力，如今德云社的名声越来越大，但一部分为之助力的德云女孩却也随之“消失”了。

德云社大门紧闭，一把大锁牢牢地绑在两扇门中间，上面落了少许灰，受疫情影响，从11月开始，北京所有德云社门店暂停营业，至于何时开门，贴在门口的通知上并没有提到。

内外空无一人，蔡蔡习惯性地走到德云社三里屯店后门的电梯口处，那是她第一次见秦霄贤的地方，“老秦（秦霄贤）每次下了后台都从这个电梯口出去蹦迪。”

蔡蔡只要一有时间就会去德云社溜达一趟，租房子也选在了德云社新街口附近，买不着票就找黄牛，当然每次也不忘给演员们带些礼物，她送过最特别的礼物是红盖头，“二哥（刘筱亭）有个段子是红盖头的学哑语”。

但在去年德云社团综《德云斗笑社》播出最热闹的时刻，蔡蔡脱粉了。彼时，距离蔡蔡送红盖头也不过一年时间。

德云社走向偶像化、粉圈化已经很久了，郭德纲、岳云鹏、张云雷早已在大荧幕上闯荡，张云雷的曝光度更是不输流量小生，郭麒麟、秦霄贤等人也先后踏入剧圈、综艺圈，各自拥有了庞大的粉丝群体。

但德云社似乎对这一速度并不满足，2020年，德云社团综《德云斗笑社》播出，让更多的相声演员们不再局限于线下的小园子，开始组团现身大荧幕收割粉圈。孟鹤堂、周九良、阎鹤祥、栾云平、王九龙、杨九郎等名字也不断出现在各大综艺节目里。

不可否认的是，因为闯入大荧幕，德云社不仅提高了知名度，也赚取了大把流量。

喜欢相声和德云社的人变多了，也变年轻了，且势头越来越猛，就连它的团综，也没有遇到一季不如一季的综艺困局，反倒热度一季比一季高。《德云斗笑社》第二季微指数、骨朵热度峰值均高于第一季，节目30岁以下的年轻受众占比超50%。

“我觉得他们飘了，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蔡蔡很早就从收礼物察觉到了这种苗头。

“原来不论大的小的（礼物），演员们都往回抱，娃娃、相框都有，一次拿不下就多分几次，后来拿的东西越来越少、也越来越贵，大牌包包往回拿，其他便宜的人家都看不上了。”

相声演员们不仅有了偶像包袱，还挑起了礼物，这让蔡蔡很生气。蔡蔡很怀念过去和这帮相声演员随便合照签名、蹲在小园子门口开玩笑唠嗑的时候。如今收礼物也被德云社明令禁止了。

在这一年多的快速曝光下，饭圈、流量这些词不断与德云社捆绑，加速了德云社线下生意的火爆，小园子一票难求，黄牛趁机发了一波。德云女孩队伍迅速壮大，其中也有很多对相声不感冒，只喜欢像追星一样捧演员的粉丝，这是很多人的直接感受。

而演员们也学会了“媚粉”。在台上插科打诨和粉丝们互动，不精于业务能力反而学着怎么讨好粉丝，这让蔡蔡彻底火了，她甚至觉得一部分德云女孩正在摧毁相声。

不过，蔡蔡也清楚自己阻挡不了这种趋势，演员们也不会改变，特别是有名的那几个相声演员，手里的剧、综一部接一部，已经成功打进娱乐圈，轻易不会回小园子了。

不仅是蔡蔡，一部分德云女孩和喜爱传统相声的人也变得失落。随着德云社演员都在往高处走，小曼想像之前一样见到他们几乎是不可能了。

“小园子的他们更平易近人，感觉就像身边的人一样，荧幕上就比较遥远。”2019年，小曼刷到了德云社的相关视频，便萌生了要去现场听一次小园子的想法，于是，她立刻买票从河北来到北京，这也是她平生第一次自己出门，小曼也因此喜欢上了北京，19年毕业后毅然来到帝都工作。

如今随着这群相声演员的知名度越来越高，几个有名的演员也很少在小园子出现，改变了小曼人生轨迹的德云社也离她越来越远。

现在小曼会定期收看德云社团综，但总觉得缺点什么。“《德云斗笑社》前面做游戏的部分还挺有意思，但后面的相声不如小园子。”

“在综艺里，这群老爷们儿把相声的戏剧性发挥得淋漓尽致了，但相声部分的确没有达到小园子或者商演的水平。”鑫鑫很怀念自己最疯狂的那段时间，寒冷的冬天，天桥暖气也不足，但她连续去了五天晚场，一直泡在小园子里，一篮橘子坐一场，每次看完后都觉得特别解压。如今鑫鑫更是发出质疑，为什么上了大荧幕的他们，相声水平却在走下坡路，“是氛围不够还是准备得不够充分？”

的确，线上线下是两种方式，德云社在转入大荧幕时，失去了小园子的沉浸感优势，其缺点、不足也被放大，在综艺节目中，这群演员们需要更强的相声功底、下更大的功夫，才能得到同小园子接近的演出效果。

可事实是，演员们的基本功非但没有跟上，反而越来越不行了。

“之前张九龄和王九龙的基本功特别扎实，小剧场演出场场不落，火了之后便天天玩。”演出结束后几个人直接开车去蹦迪，这样的情况蔡蔡目睹过很多次，后来他们连词都记不住，打快板也不行了。

特别是在缺少粉丝捧场的情况下，很多演员的表演一度陷入尴尬。

曾经在湖广会馆，德云社安排了一场旅游团专场，不似往常小园子被粉丝攻陷，这一次里面只坐着少许粉丝，是否好笑成了唯一评判标准，而当一些属于德云社的内部包袱都没有响、没有粉丝接梗欢呼时，演员们顿时就不会讲了。

大多数人都表示，他们可以接受相声演员上综艺，“能让更多人认识、了解这一传统文化，而且受疫情影响，小园子一直不能正常营业，多在综艺上露面，也是一种宣传手段。”

但问题是他们参加的综艺太多了，演员们的老段子已经被观众看腻，新段子却没有及时跟上。

每次蔡蔡刷到德云社的综艺节目，她都不是很满意。“里面的段子都什么玩意，大部分都是从抖音上搬下来的，孟鹤堂早期的盘它多好，我接受传统文化要创新，但不能接受为了讨好年轻人把根都忘了，基本的说学逗唱都做不好。”

在交流中，大家最初喜欢上德云社的原因各不相同，有人因为张云雷熟悉德云社，有人因为“云鹤九霄”混剪入坑，有人则是因为在网上嗑到了这些演员们的CP，几乎都是借助流量饭圈玩法，让德云社迅速走进大众视野，特别是一些有着不错外貌的演员，在相声这一传统文化的加持下，完成了从普通人到“演员”的蜕变。

而不少年轻观众先是注意到这些相声演员，然后就被相声文化吸引住了。

“当时看郭麒麟的相声就觉得很好笑，我本身就很喜欢有趣的人和事，之后便经常找些德云社的视频来看，大家都不会拒绝快乐，内容好玩、新奇有趣的相声天然就会让人产生好感。”可可说，即便她现在不再是德云女孩，但无意间刷到这些段子的时候，还是会停下来看一会。

这两年德云社可谓跑得飞快，根据相关数据显示，如今德云社相声演员规模已达400余人。北京、南京、黑龙江、吉林、天津均有小园子，演出更是场场爆满，德云社的演员们也线上线下忙得不亦乐乎，电影《扬名立万》的播出，给片中饰演大海的秦霄贤又增加了一部代表作，继烧饼之后，尚九熙再登《追光吧！》，孟鹤堂也出现在《最后的赢家》《毛雪汪》里……

而受疫情影响，德云社线下小园子不能正常营业，如果缺乏长期曝光，肯定会导致观众的大范围流失，演员们只能坐吃山空，这时派几个有实力或者有观众缘的演员上综艺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而且即使没有疫情，相声从小园子走向屏幕也是必然，更多的人从线上了解德云社，从而反哺线下，增加小园子客流量。

这是德云社想要发展壮大必须要走的路。

但在成长过程中，德云社有些超速了，对相声演员业务能力管理以及每个人的定位规划做得还不够。大家最初认识这帮人来自于小园子，他们在介绍自己时，也总会带上德云社相声演员的前缀，因此，这些相声演员的业务能力直接影响着观众、粉丝对他们的态度。

鑫鑫觉得，那些业务能力不及格的小演员，如果是以相声演员的身份活动，不如先多在小园子里沉淀一阵，若公司给他的定位就是走流量路线，那多上些综艺也无可厚非，对德云社也是个宣传。

而在蔡蔡眼中，这些相声演员想要闯荡娱乐圈也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而且更难。“与其说他们是艺人，不如说更接近网红，或者与杨迪这类综艺咖的定位差不多，大众熟知度高，但片酬不会特别贵，属于物美价廉型。”

此刻，借助大荧幕，不少人正准备进入到德云女孩的队伍中，同时一部分德云女孩也选择了离开。正所谓成也流量，败也流量，对于流量这把双刃剑，很多明星、艺人、影视公司尚且都很难把控，更何况是这些更加接近于普通人身份的相声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