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圈|我,39岁,在《梦华录》里演渣男,竟然跟他产生了共鸣
电视剧《梦华录》火了,徐海乔既兴奋又忐忑。因为他在剧中演的,是“攻于心计的渣男”欧阳旭。
热播剧的魔咒之一是,观众太投入,免不了将对反派的愤怒发泄到演员身上。但徐海乔成功躲过这种“迁怒”。部分原因在于,从该剧宣传开始,他就毫不掩饰地表现出了“刘亦菲迷弟”的属性――他自称 “带薪追星”,像个普通粉头一样说:“支持刘亦菲新剧,都给我冲!”所有人都在磕“顾千帆与赵盼儿”的CP,唯独徐海乔在微博上疯狂点赞欧阳旭与赵盼儿的相关内容。
戏里戏外的强反差,让观众自然地将他和角色区分开来,甚至将寻找这种反差,作为追剧的独特乐趣。
这几天,不少朋友给他发来祝贺:又火了啊,替你开心。徐海乔回复对方:饭碗保住了,饭碗保住了。
出生于1983年的徐海乔,出道已经15年了。他上一次“火”,是在2015年播出的电视剧《花千骨》中饰演了“孟玄朗”。
在39岁时再次遇到爆款剧,他的内心比外界想象得要平和得多。他很清楚这事带来的好处,“这行很残酷,戏播得好,我就有更多选择空间,能更好地工作了。”但他更清楚,爆款的利好转瞬而逝,内心的支柱必须是更稳定的东西。
有经验的人一起工作,会彼此托着
2020年第一次见《梦华录》导演杨阳时,徐海乔刚演完清代戏《当家主母》,还顶着个光头。杨阳笑称想象不出他有头发的样子,他递上了一叠演过的古装戏资料。导演说他适合演欧阳旭,因为长得书生气,内在有劲,有些反差感。
他很忐忑――从来没演过反派角色,担心会演成一个脸谱化的坏人。他花两天把剧本读完,发现欧阳旭的笔墨不多,但丰富、有劲,有可能演出亮点。更直接的原因是他在社交媒体上反复说过的,“那可是刘亦菲啊!”
在片场,他第一次见到刘亦菲,忍不住跟助理赞叹,太好看了。追星归追星,工作是工作。两人对演戏都很认真,“都是感受派”,会反复对戏,“找到对的感受了,再去演。”
《梦华录》片场有一种专注、安静的氛围。以往他拍古装戏,大多在三个月左右,这次拍了将近五个月。演员们跑了四个实景地,包括横店、象山、无锡和襄阳。他看《梦华录》的纪录片,才知道开拍前导演曾10地取景。
戏里每个设置都很用心:欧阳旭家是个雅致小院,不大,院门口种满浓密艳丽的凌霄花。凌霄花花语是不断向上攀登,“映照了欧阳旭的内心。”
杨阳擅长营造氛围,也很少反复拍,这有助于演员们轻松进入角色。徐海乔经常不知道机器在那里,“只管演,导演会捕捉”。
这是一种张弛有度的导演风格,“她很知道自己要什么。”除了常规的围读剧本,重要的戏开拍之前,他们会在场景里再读一遍剧本。对词过程中,演员会多出很多具体的感受:桌子位置、窗户角度、风吹过来的方向。大家找到最舒服的调度后,摄影才开始架机器。
通告都精确到分钟,很少赶着拍。有一场戏是下午三点半,无锡太湖边,赵盼儿第一次救欧阳旭。澄澈的湖面刚好出现太阳昏黄的影子,徐海乔跟旁边的副导感慨,好巧啊,太漂亮了。对方回他,不是巧,我们算好的。杨阳喜欢用自然光,“自然光多美!”
在徐海乔记忆里,杨阳对演员和工作人员都没发过脾气,“总是云淡风轻的。”剧组的气氛跟北宋的气质挺像,有些温雅的美意,也有些像他在上海戏剧学院读书时的感觉――人的杂念少。
《梦华录》几位主角的年龄比其他古偶剧大一些,平均在35岁上下。大家气场合,都在自己的角色里努力,没什么攻击性。徐海乔琢磨着“可能是因为大家都年纪大了,经历过不少事,对于红不红这事,看得没那么紧要。”
有经验的演员一起工作,会彼此托着。有些戏只有他有台词,没词的演员也会站在一旁,给他递眼神。情景实了,演起来就活多了。“每一场戏都是如此,大家都没啥功利心,很纯粹,就是想把戏拍好。”
戏爆了,大伙儿都挺开心,但没人刻意提这事。演员们和创作团队常常在微信群里继续聊戏,还聊得很嗨。这在他过往的职业生涯里,非常少见。
徐海乔说过,欧阳旭是他塑造过的最喜欢的角色之一。
他在本子上写下数页人物小传,搭建了对欧阳旭的理解框架,最基础的一点是,欧阳旭没有安全感:一个自小无依无靠的人,当他拼到了机会,如果要在前途和爱情之间二选一,肯定选前者。因为一个没有背景的人、光脚跑步的人,会更加珍惜饭碗。
这样的人必然擅长察言观色。欧阳旭进宫殿见圣上时,徐海乔尝试演出一种“讨好型人格”,“他没有父母,从小会观察每个人的感受和喜怒。”还有压低的声调。不管在什么场景,他都不可能大声呵斥,更不会直白地表达情绪。
在驱赶赵盼儿离京的戏里,他希望传递出欧阳旭的自私和爱。他不是不爱赵盼儿,而是更爱自己。在跟自我利益冲突时,他会选择牺牲对方。
徐海乔本人最喜欢的一场戏,是他殿试之后出来偶遇顾千帆。一个出京一个进京,暗示了两人完全不同的命运走向。
拍摄那天下了一整天雨。欧阳旭一回头就看到了华丽的大殿。顾千帆穿着华服骑着马迎面而来,意气风发,面带不羁。他心里生出极强的失落和无力:“为什么有的人,可以轻轻松松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他掀起轿帘,很快放下,担心他人发现自己的神情不对。
这场戏一条过。“在导演制造的那个氛围里,一下就代入了。”过去,徐海乔也有过与此刻欧阳旭类似的感受,“有时候你明明那么努力了,但就是没法实现。”
2003年,20岁的徐海乔不顾父母反对,辞了铁路部门的铁饭碗,考入上海戏剧学院。毕业后,他在空军电视艺术中心干了5年,再次辞职,全职拍戏。辞职前片约挺多,辞职后突然全没了。这种空白带来的不安全感,让他在随后的很多年里,习惯在每部戏快杀青时,就在横店找好下一部。
2013年《花千骨》火了,他迎来首个小高潮,一下就“上头”了,兴奋得不行。
戏、综艺、真人秀都来了。他特别亢奋,每天都在工作。有一次,他坐夜车从片场赶到另一个节目录制地,凌晨五点开始化妆。这是个户外节目,他整整淋了五个小时的雨,录完又马不停蹄赶回剧组。演员最重要的功课之一是调动情绪,工作强度大,以至于收工之后他脑子还是热的,根本睡不着。
这样的高速运转持续到2018年,那年他35岁,在横店待了9个月,疲惫至极。作为演员,他得生活,但在横店,他没生活,“把自己掏空了,就不知道该奉献什么,好像一个榨汁机,你没有佐料往里放了,没有水果了,最后就变成榨空气了。”
与此同时,影视作品的主要角色越来越倾向于年轻的流量演员。“两极分化,要么喜欢非常年轻的,要么就找老戏骨。”这是非常痛苦的事:失去生活的同时,也看不到机遇。他在戏里没有成就感,演戏越来越不生动了。
拍《梦华录》期间,他经常跟编剧张巍深夜聊戏,发现自己身上确实有欧阳旭那股劲。戏中欧阳旭在山里饿极了,夺过生山药就啃,那么爱体面的人,在生存面前不顾一切。
“人在低谷的时候,唯一能做的是不放弃自己。”徐海乔清楚那种在绝望边缘紧紧抓住机会的感觉。在职业低谷期,他问了自己两个问题:第一,是不是还是想演戏。答案是肯定的。第二,除了演戏,还能干啥。答案是没有。
自我对话完毕,就没有那么焦虑了。既然是要干一辈子的事,就没必要着急,计较一时得失。“只能继续拍,在什么样的年纪和阶段,就去演什么样年纪和阶段的角色就好了。”
他无法把这种体悟赋予欧阳旭。在戏里,欧阳旭彻底黑化前,走过了一条很长的走廊,走廊分为两段,一半是亮的,一半被阴影覆盖,欧阳旭顺着那条路走下去,“从此从光明走向黑暗。”
徐海乔比刘亦菲大4岁。他毫不掩对刘亦菲的喜爱,剧组主要演员直播,他懒懒瘫坐着,刘亦菲一说话,他的脸就怼到屏幕上贴近了看。
有网友发现,徐海乔的很多热搜都与刘亦菲有关。他坦然说自己在“努力营业”:戏都播了,我藏起来干嘛?多曝光一点事,让大家关注到我们。
“我比以前更勇敢了。”他说。
徐海乔知道自己是谁。《花千骨》热播时,他已经32岁了,演了个六番的角色。第一次当男一号是《热血长安》,他33岁。遇到《梦华录》,他39岁了。曾经有粉丝用遗憾的口气说,他很快就会变老的。
他却一点也不觉得可惜。没有年轻帅哥的角色找过来,他反而可以接到一些跟真实年龄相近的角色。“我不怕去演爸爸啊,什么我都可以接受。我不想演帅哥,我就过我的生活。”
回想起来,20多岁反而是他最焦虑的阶段:不知道自己该干嘛,什么都不太懂。也是被掏空的那几年使他想清楚:事业在人生中的比重并没有那么大。人不是只有火了,才能获得幸福。
他笃定要按照自己喜欢的节奏生活,热爱排半天队买个煎饼果子的真实感。最近他很享受在深夜的北京骑自行车,在二环绕一圈,或者故宫绕一圈,骑上30公里,再顺便去撸个串。
“如果说等待戏火了才开心,等待大房子才开心,等待中了奖才开心,你已经嫌弃你现在的生活了。你就从当下开始过呗。”他说着说着有些激动,声调往上提:“对吧?我在经历很棒的人生,那为什么要把火不火变成衡量生活唯一的标准?”
在空军电视艺术中心工作的五年,他一直在演情景喜剧《大学生士兵的故事》。他在那学会了即兴演出。拍戏累了,就跟战友们一起去超市买瓶雪碧,“那个气一顶起来,就觉得自己又行了。”
《梦华录》拍到后期,剧组转景到了襄阳,经常在一起聚餐。有时他收工晚了,大家就等着他,都素颜。饭桌上剩着些菜,他赶上什么吃什么,吃完一群人聊着天,开心地一起回去。
“我最想说的是,生活不是只有(火不火)这种东西。生活很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