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圈｜木头美人刘亦菲第一次鲜艳起来

从2002年的《金粉世家》开始，人们看刘亦菲的脸已经看了20年。这20年里，她的美貌几乎从未被质疑，她的头颅――从颅顶、发际线，到眼睛、鼻子和脖子，是整容公众号经年不变的经典模板；她的脸经得起最严苛的打分，无论拎出哪个细节来做比较，都属于胜者。

但她似乎又仅限于此。刘亦菲最经典的作品和形象，无论是白秀珠还是小龙女，都已经在职业的前五年完成了。之后的一切角色，都未再给这张脸增添光彩――那张带着仙气的脸上没有情绪，没有厚度，也就无法让人阅读。

所以，对35岁的刘亦菲来说，古装偶像剧《梦华录》算是一次罕见的认可。她的美第一次从平面的世界走出，来到了一个立体的、可供阅读理解的阶段。这是她阔别电视屏幕的第16年。前些年她专注大银幕，电影《三生三世十里桃花》《花木兰》口碑却不尽人意。

以刘亦菲为代表，“85花”这几年纷纷陷入了这样一种事业瓶颈――她们具有普遍的知名度，所以仍然是各种古装S+项目的首选女一号，这也是她们当年成名的主要途径。然而如今，她们来到35岁上下的年纪，早已没有了十几年前出演偶像剧的心境，身材、容貌、精神也各种力不从心，在超高清4K画面中一览无余。

去年，只比刘亦菲大一岁的杨幂出演古偶《斛珠夫人》，被许多观众认为“装嫩谈情”。前年，33岁的赵丽颖和唐嫣，也分别在《有匪》《燕云台》里，有过被视为失败的“扮嫩”表演。即便她们节食、瘦腰，从身材到打扮不遗余力地维系少女感，在观众看来依然差强人意。如今的刘亦菲也躲不过这个残酷的现实：再怎么“冻龄”，又如何美得过15岁的自己，赢过16年前的青春？

更何况有些东西是装不出来的――第一次见到海棠花开和第一百次见到，自然是不一样的。古偶拍了这么多年，仍然会安排女主角在海棠花下衣袂翩跹一番，也要安排她们在面对自己心动时，不知所措心头小鹿乱撞一番。这些已经年过而立，不乏人生阅历，走过无数次红地毯，争过无数次C位的顶级流量女星们，于是，也就不得不放空自己的心智，依靠一种表演惯性，捂住胸口轻拍几下，以示情窦初开，心慌意乱。

偏偏陷入了套路的古偶又是市场刚需：每一部成功作品都拥有着极强的用户黏性，在播出结束以后，也仍然可以为平台创造价值。明星们也需要古偶――迄今为止，它的吸粉能力无其他剧种能敌，年轻女孩需要看那些架空在现实之上的、貌美的男男女女谈一场恋爱的高甜度故事。2019年夏天的《陈情令》与《亲爱的，热爱的》可以佐证这个现象――后者的热度止于播出结束，而前者的价值，一直延续至今。

因此，刘亦菲在《梦华录》给出的答案，不仅仅关乎她本身，而是关于古偶包容性的讨论。这部剧之所以火，赵盼儿的角色设置、刘亦菲的表演方式、导演的拍摄方式甚至对演员的选择，都指向对时间、对岁月的尊重。第一集，赵盼儿自述年龄24岁。这大约是《红楼梦》里已为人母的李纨出场的年纪。在女主角人均16岁的古偶剧里，绝对算是大龄。

尽管对原著做了修改，但赵盼儿始终不是待字闺中的小姐。她是操持打点几个铺子的市井生意人。日子里的好，是姐妹街坊的彼此照应，相互扶持；日子里的坏，是偶尔来店里捣乱的流氓地痞，和生活里看错眼的男人。她的感情经历也不是一张白纸，有过长达三年的恋爱，被辜负之后坦然流着眼泪默认失败，还没忘和对方把经济事务交割清楚――不是我的，分毫不争；是我的，寸土不让。

刘亦菲的妆容、打扮，举手投足的表演，统统和少女感无关。她的妆容也和林允饰演的宋引章不同，眉眼和唇色都淡，几乎看不见卷翘的睫毛。赵盼儿挽着袖子干活时，意态流动，坐行立卧，质朴又自然。她失意时披头散发，一脸憔悴；落魄时坐在废墟里，灰头土脸。生活里那些无可避免的不堪、仓皇和粗糙，无需回避，更无法消解她的美。至于赵盼儿心动的时刻，刘亦菲用了一点萧索，伏在栏上，闭着眼，透露着大龄单身女性的一丝倦意。

是的，容貌在正常变老，身材也不再削薄。但那又如何呢？重要的是，这是一个可信的人物。这是偏向成年人一点的古偶――成年人的外貌，成年人的情感关系，在古偶里原来也是可以成立的，甚至是被观众需要的。选择适合的演员，让演员的年龄去贴近剧中人的年龄，也让剧中人的心智看起来符合演员的阅历，再把那些天族太子巫族圣女的故事放低一些，再放低一些，放进一点市井长巷的人物关系，家长里短的闲聊杂谈。

于是，这个从十几岁就被认为是“淡泊”的美人，就这样，第一次鲜艳了起来。她从各种整容教科书里走了出来，真正走到了观众面前。

实际上，关于刘亦菲，我们认识了二十多年，也仍然所知甚少――江湖间有她的恋爱传说，不过被当事人认可的却寥寥无几。即便是她与宋承宪那段被双方承认的恋情，能看到的公开图片里，她也淡泊与端庄得像一个局外人。她也几乎不参加任何综艺，自称对所有这种需要即时反应的工作不太有兴趣。她没有什么广为流传的金句，你也无法从她的采访里看出伤害或者挣扎过的痕迹，连自辩也都寡淡，读不出不平与不甘。

要说《梦华录》里，刘亦菲的演技脱胎换骨了吗？似乎也并不明显。导演只不过是多给了她一些情绪展现的空间，让她的内心波澜可以被观众感知。没有刻意扮嫩，没有时时刻刻展示不败神颜，连声音也用了刘亦菲并不甜美的原音。当她用特有的哑光质地的声线诉说心中的挣扎时――赵盼儿想爱，怕爱，又已经爱上――那种自信又自卑，自爱又自怜的美，更有质感，也更能打动人心。她有了焦虑，有了不安，有了忐忑，有了渴望，也有了情欲，有了光彩。

作为演员的刘亦菲，最喜欢的电影是《黑天鹅》――娜塔丽・波特曼的得奖之作，也是很多女演员梦寐以求的角色，关于一个众人眼里的乖乖女走向疯狂与毁灭的故事。但实际上，刘亦菲完全不需要一次那样粉身碎骨式的表演，人们也不需要看到她如何打破重建。观众对天仙下凡的期待不过是，像赵盼儿这个角色那样，提供一点可被触摸的温度。如此，便已经足够摇曳人们的心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