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刀014丨读笑傲江湖
作者：冯佳宸
简介：哥大大二新生；特别爱吃炸鸡和 nutella！
（配图：周先生）
原书：《笑傲江湖》by 金庸
适合人群：看书容易犯困的人、理想主义的人。其实非常老少咸宜。
去年寒假才开始读金庸的武侠小说，一读便是昏天黑地地沉浸在故事里。
《笑傲江湖》是我看的第一本，还记得当时除了吃饭睡觉，翻一翻实在无趣的手机，便是看小说。站着看，坐着看，斜倚在沙发上看，盘着腿看，躺着看。看到眼皮打架了，便把书角一折，倒头就睡，睡醒了揉揉眼睛，洗脸刷牙后接着看。看到令狐冲和小师妹在思过崖上一起吃饭，我正感到困也突然来了精神；看到令狐冲蒙冤时，似乎心真的有点疼；看到岳不群的伪君子面目，也忍不住捧着书骂骂咧咧；看到桃谷六仙胡搅蛮缠说什么“打断了我六兄弟大便的兴致”，又笑得喷口水。以前傻乎乎地以为武侠小说不过是打打杀杀，什么“侠骨柔肠”也尽是些陈词滥调，现在只觉得意犹未尽，好像自己也是一个“江湖中人”。
在那之前，遇到这种 “完全不知不觉”的看书状态已经记不得是什么时候了，可见如今有多浮躁。
－ 文字 －
林语堂介绍中国文学的时候，讲到古代的诗词有很多都是以一句景色描写结尾，点到为止，道理、感情都不讲明。只在最后留一个长镜头，从人事天理上转到花花草草、高山流水，一切归入自然，让人自己去体悟。这种模糊的特性给我们带来过不少麻烦，但用在文学艺术作品里却是浪漫之至。就好像佛家子弟追求“空”，独孤九剑追求“无招胜有招”一样，中国的艺术似乎便是追求“无胜于有”，纵使各种道理、感情可以寄存于文字、书画、或者琴瑟之间，但灵感总是来源于“无”——什么都没有，只剩人本身和自然；而其中精髓也只在无言却又瞬息万变的自然中。
《笑傲江湖》开头便是一句“和风熏柳，花香醉人，正是南国春光漫烂季节。”第一个镜头是景，最后的镜头也是收故事于景中——令狐冲和任盈盈在山中观猴。故事本身就情节曲折，细节又多，其中穿插着无数景色描写，让人读时脑中画面饱满，心里很热闹。
以前在知乎上看到关于金庸的评论，说金庸的文字如同青菜豆腐——两者都是规规矩矩却无尽美味的事物，我深深感受到这一点。随意翻开一本金庸的武侠小说阅读一段，是看不出“侠气”的；顺着那些平常的文字，读者却能在不知不觉中读完厚厚的一本书，并且回味无穷。
－ 爱情 －
相比于以爱情为主题的故事，我更喜欢爱情为点缀元素的故事，而金庸的每一部武侠小说都是这样。《笑傲江湖》中对令狐冲、任盈盈、岳灵珊和仪琳的部分心理描写，让人在看多了打打杀杀的“刚”之后尤其感觉爱情之“柔”。
纯爱情故事使人一直沉浸在“柔”之中，难免变得腻歪矫情，真实生活中也少有人真的把爱情当氧气，以爱情为生活的重点。有这种刚柔的对比，再加上美妙的自然景色，柔更柔软了，刚也更刚。
想象一下令狐冲和任盈盈死里逃生，终于到了一个幽静的山谷，周围绿草丛生，溪水潺潺，便捉青蛙烤了吃，不小心烤焦了，还说这是“精彩的焦蛙”，吃起来“甜中带苦，苦尽甘来”。身负着伤，却在山涧旁晒着太阳，抚琴、说笑，说到睡着了。再看早些时候令狐冲被罚在思过崖上面壁，岳灵珊冒险去送饭，两人在云霄之中的悬崖峭壁上扒白米饭，心里想着如果能和对方一起吃一辈子白饭，那就是最幸福的事。
在山洞里令狐冲又看着岳灵珊睡觉，一夜不合眼。而在书外的世界，书外的芸芸众生瞻前顾后，生怕自己“认真”起来显得自己卑微，情也廉价。骨气硬不起来，感情也柔不起来。如此看来，“侠骨柔肠”虽听起来是陈词滥调，可确实宝贵。
－ 文化寓意 －
，但绝不浅薄。金庸写作时是六十年代，。第一次读金庸，我读出了魔教成千上万的教徒一齐向教主谄媚，张口“千秋万载，一统江湖”闭口“文成武德，泽被众生”，。
，这种肉麻虚伪却延至今日，还有岳不群一般的伪君子，左冷禅一般野心勃勃心狠手辣的人，有众多武林高手的那种自高自大，更有干什么事都要看“面子”的习惯。当然，书中也有毫不吝啬的赞扬——赞扬方证大师一样真的慈悲为怀的人，宁女侠一样无傲气而有傲骨的女性，令狐冲一样常怀感恩之心，不气馁、有召唤、爱自由的男子汉。
说《笑傲江湖》浪漫，不仅因为其中自然之美、武侠之“硬”和情感之“软”，还因为故事中算是黑白分明，而故事之外却总是有灰色地带。我们每个人更多的是亦正亦邪，自己与自己比武斗剑，做着黑与白的博弈。
在读了两遍、三遍，读了其他的金庸作品之后，又渐渐从金庸的小说中看出了更多的含义。，；书中人物的虚伪、野心、自大，是人性自古至今的阴暗面，同时也是中国特有的文化产物。
更有趣的是，金庸因热爱中华文化而写武侠，又在他写武侠小说的生涯中反映了他对中国传统文化的认识和“侠”的看法之变化。最初《射雕英雄传》里的大侠郭靖告诉人们，“侠之大者，为国为民”；《笑傲江湖》里的大侠令狐冲游离在权力之外，不为国不为民，只为自由；《天龙八部》里，不论大侠还是小喽啰，都逃不过“有情皆孽，众生皆苦”的命运；最后《鹿鼎记》里的韦小宝狡猾无赖、懒惰好色，却处处吃香并创造了不朽历史，完全违背了之前所有作品里塑造出的“江湖定律”，推翻了自己创造的武侠世界的惯有逻辑。
金庸的小说不仅让每个读者都能够从人物身上看见自己，还让人从更宏观的角度审视中华文化的矛盾、人之命运的矛盾，发人深省。
《笑傲江湖》书中有好几章看得我几度近乎落泪，真的让我流了（一点）眼泪的一章却是“学琴”那一章。绿竹之间，令狐冲和任盈盈隔着一层纱，令狐冲讲述心中苦闷，任盈盈教他弹琴。一开始看到这里，我还不知道纱里的“婆婆”就是任盈盈，但已经感动不已，只是因为这个场景真的让我感觉到“美”。
后面的章节里说任盈盈便是在这里开始爱上令狐冲，真是一点也不奇怪，只让这个场景更美了。能有盖世的文才武略固然是威风，什么“教主”“掌门”之类的名字固然是响亮，可故事的最终，帮派之间、人之间、人与自然之间达到“曲谐”，永远是最好的结尾。
“侠士虽死，豪气长存，花开花落，年年有侠士侠女笑傲江湖”，年年也有并不在“江湖”中闯荡的寻常百姓，杀鸡喂狗，烤焦青蛙，读着小说，想象“江湖”中的故事，享受人生乐趣。
-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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