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武不行,不是徐晓冬说的
传统武术不行,不是徐晓冬最先说的。早在24年前,被誉为“世界功夫电影史上的一座里程碑式作品”的《精武英雄》中,李连杰饰演的陈真就在影片中一再传达这个观点。
1994年,由陈嘉上执导,陈嘉上等编剧,李连杰、钱小豪、中山忍、仓田保昭等主演的《精武英雄》,被影评界称为全世界成为公认的功夫片教科书,认为该片代表了香港功夫片的一个新高度。最明显的是这部影片的武打动作风格,是李连杰融合了中国功夫和西洋拳法。
看过这部电影的朋友一定记得,片中李连杰饰演的陈真无论跟谁对阵,开场时都不用传统武术的架子,而是用日本或者西洋拳法的架势,脚步跳跃挪移,武打动作设计得直接而简练,刚猛而朴实。如果不是导演照顾观众的视角欲望,而设计了一些空翻动作,简直就是徐晓冬打雷太极或者丁咏春的画面。
这部电影一开始就透露了向西方学习的立意,陈真在日本的教室中,上的课是日本教授讲解的“内燃机原理”。当时的中国正是清末民初,一方面是西风渐进下的民智初启,一方面又是列强环伺中的民族排外。电影的这个开场,预示了落后者必须要放下之前的恶习陋习,虚心学习世界上先进的文化。
陈真回国后,在师傅霍元甲开创的精武门拳馆教师弟们打拳,他谈到自己对功夫的理解:“动作太花哨不一定有效,学功夫不能死炼,搏击只有一个目的,就是击倒对方,所以我一定要要求反应速度和力量。最简单的攻击也最有效。”
这些话简直就是对今天与徐晓冬对阵的传武练习者们说的。我们印象中的传统武术,被武侠影视剧画面占据了大多数脑子,除了几个漂亮的起手势,就是吊着钢丝翻跟头。其实,所谓的这个拳那个掌,仅仅能在真正开打前的第一个架势中看出所谓的门派,一旦交手就全都成了乱打一锅粥的王八拳。
现实世界中,几十年前香港的一场比武,据说是太极拳对战白鹤拳的一场武林盛会,从现场录像资料中可以看出,哪有什么野马分鬃白鹤晾翅?就是没头没脑胡打乱砸的街头斗殴。当然真正打成一片之前,各自亮一下自己门派的招牌动作还是免不了的。
《精武门》中,霍元甲的儿子妒嫉陈真,欲把他赶出门墙,要跟陈真比武,当时的画面表达的就是传武与MMA的对战。比武最后的结果就不用再说了,视觉艺术的角度,电影好看一些,现实则惨不忍睹。
搏击成为一种技术,笨脑子想一下也能推导出,是因为远古人类对付敌人,在战斗中不断总结提炼出一些进攻和防守的有效动作。进而为了长胜不败,长期练习这些动作和体能。但是像传武这样 形成了千百种套路,并且许多还要和传统文化挂上钩,却是特有的奇葩。日本的空手道剑道之类,也分出许多不同的流派,显然是受从中华传入的文化的影响,但是总的来看,外观的花哨程度远远不及中华传武,最终讲的还是简捷实用。
道理很简单嘛,你对付猛兽或者恶人,哪有时间去翻跟头拉架势,速度和力量才是王道。
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以为传武看不出?早就看出来了。之所以舍近求远,让直接的攻守动作复杂化,深层原因并不是传武傻,而是因为被传文束缚,或者附庸传文风雅。
中国几千年前就是农耕社会,这种社会生态很容易因为仓廪足而有闲暇思考形而上的东西。庄子说”道在矢溺“,拉屎撒尿之中都有道,更不用说性命相搏的武术了。
因此少林功夫附会佛学,武当拳剑附会道家,传武中最著名的太极八卦八极形意,哪一个不是附会传文?即使是晚近的”最能打“的咏春,也要从“永字八法”中去参悟,才算上乘。这一点,读过金庸《倚天屠龙记》铁画银钩张五侠,或者《笑傲江湖》书法剑道秃笔翁的朋友,应该有所领悟。
然并卵,那些艺术化的所谓武功,在小说和影视中可以令人心驰神往,而在真实的搏击对战中,还是陈真说的更符合现实——“动作太花哨不一定有效,最简单的攻击最有效。”
大而化之,化而大之,这是中国文化的特色。再比如中医,察色按脉首辩阴阳,不仅能把极其复杂的人体的生理病理现象统统归结为阴阳变化,而且进一步按阴阳思维演绎出理法方药整套的诊疗体系,并因此笑傲江湖,认为现代医学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的肤浅短视之学,理论上与“博大精深”的中医根本无法相比。
中西方的搏击观也体现出这种区别。少林武当太极八卦,都有所谓博大精深其实是大而化之的武学理论,相比之下,西洋搏击无论是理论上还是招式上,简直都简陋得不成样子,一点儿都没有野马分鬃白鹤晾翅黑虎掏心啥的,只有直拳摆拳钩拳和跳跃步法,更谈不上十八掌二十四式等成套的拳法。
于是乎,传统武术慢慢进化成了民间舞蹈,西洋技击则始终围绕力量和速度这个直白的目标,一点儿都不含蓄。
不要期待突然有一天会冒出个传武高手横扫MMA了,擂台搏击不是哲学论辩,凭形而上学或者阴阳辩证就能稳操胜券的,搏击不需要哲理,只需要力量与速度,否则征集一些喇嘛教的僧人、全真派的道士,把阴阳五行普及一下就完胜欧美了,何必耗费巨资带偷带买搞什么军事现代化!
不过,据说这一套传文传武如今还真进了大中小课堂,还出了不少成果。比如某大学按照古方炼出了“孔圣枕中丹”,某大学周易预测风水堪舆也为祖国培养了大批高端人才。最令国民振奋的是,去年一个全真道士在贴了一道符,竟然让军舰接连出了三起事故。
厉 害了我的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