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友出演《甄嬛传》之后,我们形同陌路 故事
安眠岛·故事
原创人文读本
有些标题党了,但这篇青春小说由真人真事改编,主人翁是作者同学。
男女主角原型最后没在一起,女主角后来去《甄嬛传》跑了龙套,以及在各路抗日神剧里当主演,央视放映。
生活都不容易。
01
无性人
因为女朋友柳流,李学勤成为人们嘴里的无性人。
最初,李学勤也不知道无性人是从哪传来的说法。他既不是性无能,也没有不举的可能,性冷淡似乎也离自己很远,每一次看看完电脑上的,他整理好地上的卫生纸,深呼一口气,一一排除了自己的困惑。
当李学勤苦恼于此的时候,我的大学生活也刚开始。虽然理工大的冬天已经过去,但在长江中下游湿冷的阴天里,怎么都打不起精神。睡我上铺的四川人钱十三,打小练习气功,有一天,他告诉我,你应该去洗洗冷水。
同寝室里人们都已经开始了轰轰烈烈的恋爱,可我喜欢的姑娘远在南方,周围又没有特别看对眼的女孩子。他们外出游荡徘徊,而我对着寝室里淡如月光的白炽灯,觉得生活寡淡无味。
,让我的生活里多了另一种体验。早春,在公用的水房里,当黄昏时冰冷的水劈头而下,痛快极了,以致忍不住发出叫喊。那间漏风水房里的玻璃也我的叫喊震得晃动不止。
李学勤后来告诉我,他听见叫声,走进水房,并没有看见晃动不止的玻璃窗,只有一个光着膀子的胖子被冻得嗷嗷大叫。
李学勤没有马上叫我,他在走廊尽头等了等,看了看窗外冷清的湖水。
他是在我冷水澡淋浴结束后跑来找我的。我正捂在被子里瑟瑟发抖,他推开寝室的门,介绍说他是隔壁系的。
我想了半晌,告诉他我并不认识他。
李学勤像一个推销员从容,他说,你应该听说过我名字,我很出名的。
我是个不称职的新闻系学生,长期游离在小道消息之外,对江湖传闻也孤陋寡闻。我强调说,你谁啊?
他说,我叫李学勤。
那年头网上购物刚刚兴起,快递系统不像现在这么规范成熟,每天中午一点,就会有快递员在我们宿舍楼下高喊:李雪琴,取件!李雪琴,取件!
被他这么一说,我才知道,每晚频频进入本栋男生宿舍春梦的名字,原来是条汉子,而不是一个姑娘。
李学勤不由分说,拖过我的凳子,坐在我对面。他仰着一张瘦瘦的脸皮,有些蜡黄,胡须应该是刚刚刮过,显出一片苍白的青灰色。中规中矩的发型,鼻梁上架着一副窄边的眼镜,像青春偶像剧里的配角。
在别的人嘴里,李学勤是个对性毫无兴趣的苦行僧:没有女朋友、对女生的邀请也从来都是拒绝,不会和同学一起去泡吧,寝室扎堆看日本时也不会把那张了无生趣的脸凑过去,况且还有一年四季的冷水澡,简直就是为了压抑自己的性欲嘛。
关于最后这一条,还有人引经据典,说文学青年的导师鲁迅先生当年穿薄裤子盖薄被子,就是因为独身一人,抑制性欲。
他们说,李学勤洗冷水澡和穿薄裤子,和当年的鲁迅其实是一回事。
换而言之,在青春勃发,生气盎然,争相恋爱的人群里,孤独寂寒如苦瓜的李学勤是例外。人们都觉得,为什么不恋爱呢?青春不多了,干嘛不放肆呢?
那年春天,我们的校园里都的人类都自觉分成了两种,一种是恋爱中的,一种是不谈恋爱的,而后面那一种,简直就是对生活充满了失望,甚至绝望。
李学勤听人说,本学院能在春寒乍泄里,每天坚持洗冷水澡的怪胎,只有区区两人,他,以及楼下隔壁系的胖子。所以他决定来看看,那个胖子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李学勤刚说完,我就从被子里坐了起来。那时我的确很胖,不穿衣服时,不仅背上长着一层毛,就连肚皮上也是那么一圈,我肚脐深凹,就像董卓。而且那年我还没戒烟,披着那床一股头油味的被子,手指被烟熏得发黄。如果说李学勤是青春偶像剧里的配角,那我肯定是历史偶像剧里的头号恶少。
李学勤手里拎着一罐德国黑啤,他说,这是见面礼。
我拿起平常刷牙的杯子,把牙刷丢到桌上堆着的袋装泡面上,给自己倒上半杯,说,请请,一起喝。
面对面喝完了那一小罐啤酒,我对李学勤说,作为无性人,你有什么症状呢?
李学勤说,没有正常性生活呀。
“黄片?”
“有,但没有和别人看的习惯。”
“手淫?”
他点了点头:“但没有和别人讨论的习惯。”
“小黄书呢?”
他赶紧打开手机,把阅读软件里收藏的一堆小说目录在我面前晃了晃。
我想了一想,不知道说什么。我既不是女生也不是Gay。
李学勤现在应该做的,是谈场恋爱吧。
也许当人们面斥他与姑娘手牵手看夕阳,也许就不会说什么了,如果接个吻什么,那就更好了。
李学勤问我,那你是无性人么?
我说,你看我说这些都快成专家了,我像无性人吗?
李学勤想了想,仰头把那半罐啤酒喝了,若有所思的,他摇了摇头,没有关门地走出了房间。
那时,青春的时光让人犯困,但我非常喜欢的姑娘总不喜欢我,喜欢我的姑娘,我却不喜欢。
和许多因为有洁癖而拒绝我的姑娘一样,我总希望能找个百分的恋人。
这样的结果,无非是我的室友们继续出去找乐子,而我单独面对着满屋散发着汗臭的空气,不知道能找点什么事情做。
当然也不乏和我类似的。面对一千多个夜晚的寂寞,有人选择了不一样的发泄方式。
我们系有个怪人,曾在共和国著名的T1特快列车上,在车厢与车厢之间的交界处手淫,据他说,高潮伴随对面飞驰而来的列车一起呼啸而至,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了火车。
02
上岛
我20岁的春天,气象极其怪异。有天,在阳春里,忽然下了半日急雪,接着又出了太阳。
理工大所在的城市被群湖环绕,湖区有些岛上长了些野桃花,雪地里花叶灼灼长什么样子,反正没人知道了,我便一个人坐船去岛上看。我在渡口上等船,看着斜阳里对面的山雪都成了金色,忽然听见有人在叫我名字。
回头看去,是李学勤,穿着件春天薄薄的单衣,一身清瘦。我才知道李学勤是当地人。我问他去哪,他说天气奇怪,难得一见,想过去岛上拍拍照片。
古龙在小说写,一个人在数梅花时,那是多么寂寞。
我那时没读古龙,想起来我们的心情都差不多。
轮渡开了,我们站在一群从城里回乡下的农民中间说话,我穿着邋邋遢遢的棉衣,胡子也好几天没有刮,除了比他们高一点胖一点,没什么区别。而李学勤一袭淡黄色格子衬衫,那时格子衬衫还和小清新有关,而小清新还不是贬义词,所以他在一片蓝灰色调衣着的人群里显得格格不入。
岛上的农夫,种着些茶叶和菜。也有些鸡鸭,不怎么怕人。一只灰色的鹅性情温和、知书达理地立在渡口不远的山坡上,远远地看着我们,即使下过雪也不怕冷。
李学勤说,他们老家也有这样的东西,远方的亲戚曾送过一只给他。这种鹅是湖区的农户收集来的野生鹅蛋,再由家禽来孵养而大。
他和我从渡口走上了斜坡,沿着农人在茶树丛间开辟的道路往桃花林里走,大约是滩涂上的一蓬破败的芦苇丛引起了他的表达欲,他指了指那说,野鹅,野鹅就喜欢在这地方生蛋,你刚才见到的那货,没阉过,但和被阉过的差不多,几乎没有了鹅的火爆脾气。
我听他说着阉鹅阉鸭阉鸡的各种事情,又联想到那天他那些无性人的言论,笑意不觉挂上了嘴边。但又觉得不礼貌。于是只好回头看去,但见那鹅依然呆呆地站在那,看着对岸的城市,像个沉思的人,雪后一溜细长的云,像烟一样,看得我忍不住点燃烟,吸了一口。
我吸的烟很冲,和我们寝室那几个格格不入。他们都有对象,或者正在追求对象,为了接吻时口气清新,抽的都是女烟。
但我听说男人抽女烟就是一个慢慢被阉掉的过程。为了让我的兄弟不在我衰老之前衰老,既然拒绝不了二手烟,那就拒绝女烟吧。就像面对他们的威逼利诱,我不能退缩:例如让我随便找个姑娘谈恋爱,不如干脆阉了我。
我把这些讲给李学勤。他像那只鹅一样,嗯嗯了几声,像荷尔蒙失调的征兆,似乎同意了我的观点。
03
柳流
大多数时候,在学校里碰见李学勤,我都不太愿意和他打招呼。因为似乎全校园只有你一个人认识这个孤单的怪人。
他背着个了无生趣的黑色背包,有时候还夹着一把黑色的长柄雨伞,独来独往,形容孑然,岂止一副没有性欲的样子,简直让你看过他之后也丧失性欲。
如果当时恰好我也是单独一人那也罢了,如果当我和寝室的那几位在一起,我顶多只会对李学勤点一下头。
有几次我们班上的女生也在旁边,她们笑着说,他就是柳流的前男友吧?然后他们就叽里呱啦地说起了柳流。
我听她们说起那个名叫柳流的人,都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就凑过头去,问他们柳流是谁?
她们说,你没看过电视吗?每周五晚的电视选秀里,唱歌的长头发的选手,她好厉害啊,中学就演过电视剧了,还能能把邓丽君和王菲的歌串在一起来唱。
又有人补充说,你别说,柳流还是这座城市的姑娘呢,没准还真和李学勤认识。
女孩们说到这,发出了似乎只有自己才懂的奇怪尖笑。
一个女孩掏出手机,彩信娱乐播报里有一个大眼睛的姑娘。
“她长得很漂亮啊。”我附和道。
女孩说,是吧,我就说了,这就是你们男生喜欢的类型。不过听说,她在他们学校名声很差哦。
另一个女孩说,这个我知道,我表妹的初中同学和她一个年级的,听说她的男朋友两只手都数不过来呢。
“她和好几个男人谈过恋爱,为了参加这个选秀,连高考都放弃了呢。”
女孩合上了翻盖手机,抬头看了看疾步走去了远处的李学勤说,最近那个传说,你们听过了吧?那她难道还真和无性人在一起过吗?说起来,无性人好像真的和她来自同一所高中诶。
“是啊,无性人到底是不是无性人呢?”到后来,她们一起向我求证。
04
同居
过了几天的中午,班上没课。寝室里那几位去校外打桌球,我借口智齿发炎,请病假躺着看外国小说。
李学勤跑到我寝室,听见门推开了,我以为是隔壁寝室的人来借安全套,于是头也没抬,告诉他说,在钱十三的桌子左手边最上面一个抽屉。
李学勤把抽屉打开又关上,走过来隔着蚊帐朝我挥了挥手,说,晚上是他生日,他要请我喝酒。
我抬起头时,他已经走了,这一回,又忘了关门。
外面的中午很静,和煦暖风吹着外面的一湖春水,香樟树在阳光下闪着光,泡桐花落在地上,发出“啪"的一声。
李学勤约我喝酒的地方,是一个开在桥头的酒馆,酒馆本身平平无奇,主要卖点在于那座桥。那桥是前朝的古物,是些大青石堆砌成的,桥边一些养蜂人家,翻滚的嗡嗡音浪里,还闻得到花蜜的香甜。而桥对着的湖,则被一个古代大诗人歌咏过,故纸堆里的事情就不多说了。
那桥的位置绝佳,能看到月升月落月到中天,这比在那些酒吧KTV听我的室友们唱刘德华和刀郎要有趣多了。
但我没能去。因为当天晚上我正忙着搬家。如果李学勤有幸更早一点前来亲自邀约我赴宴,大概可以看见我和别人打架的样子。
我们寝室原本是一座1970年代的老房子,后来学校要迎接高校建设评估,于是要推掉赶工重建,所以我们被临时安排在了树林里一排被废弃的老楼,而且没有人管理,同树林里还有一栋女生宿舍,因为在校园的角落,并因树林里发生过女生上吊事件,因此林子外的老师和学生都很少莅临。大概是为了互相壮胆,不少男同学都把女朋友安排到宿舍里一起住。
有个比较著名的故事是,一个男人在走廊上裸奔,碰见了隔壁寝室的大嫂。男人有些不好意思,赶紧拿毛巾遮住重要部位。大嫂轻轻一笑,说都是过来人了咱什么型号的没见过。
大嫂是大哥的女人,据说俩人是在风月场所认识的,一见如故。不幸的是,大哥是我们寝室的,所以大嫂就搬来了我们寝室。
更不幸的是,因为他们每晚都如胶似漆百般恩爱,吵到我彻夜失眠,我就把这个故事讲了出去。
生活辅导员在傍晚时分偷袭了我们寝室,没有逮到大嫂,但缴获女人服装若干。于是当晚我就被寝室里的人打了。
那时李学勤正在对月独酌,而我被钱十三一巴掌打得耳朵嗡嗡直响。
我原本没打算还击的,但当时我的智齿刚好发炎,钱十三的一巴掌打得我脸颊烟熏火燎般的焦躁,而且我说的是大哥的事情,与钱十三何干?于是我扑上去就给了他一勾拳。
钱十三虽然姓钱,但来自贫困山区,身体孱弱。他打我无非是仗着平时大哥对他的资助。
所谓资助,无非是开烟时先给他两根,让他跑腿买安全套时不需要找零。
他那营养不良的身子,被我一拳打去,晃了两晃;在我身后,大哥操起了屁股下的凳子,想用铁的凳脚来砸我的后脑勺,被我一脚踢翻在床上,蚊帐被他沉重的身体扑烂了,上面积累了半年的灰尘,像细小的飞虫一样,在空气里跌跌撞撞。
高校建设评估就要开始了,我们晚上都被强迫去教室晚自习,辅导员把我拦在门口,说我殴打了贫困同学钱十三,让我站到台上去做检讨。我说不去,话还没说完,就被人用纸团砸到了脑袋。
等我下自习后走到宿舍楼下,发现一群人都围在一堆铺盖指指点点,原来都是我的,是被那群王八蛋室友从楼上扔下来的。
卷起铺盖站在楼下,我对辅导员说,我要去住大四的寝室。大四的学生都去校外实习了,反正空着也是空着。
辅导员乜斜着一双怪眼听我说完了,他说好啊,你去。对了,干脆把隔壁系的李学勤也带上吧。
李学勤当时已经被孤立在同学的圈子之外了。整个传播学院的人都有了这样的共识:
李学勤是怪人,而我是唯一和李学勤说话超过10句话的人,我们从来不谈恋爱,所以我们是同一类怪人。
其实这个说法的逻辑到现在我也没能彻底想清楚,难道不吃牛肉和不吃猪肉的人就一定是一伙吗?
我也懒得想了,也许早就过了那个明明外面下大雨,还要跑出去淋雨的年龄。
05
选秀
理工大反正让人打不起精神。更何况我们在理工大学的是文科,还是新闻。
李学勤搬过来的那天,我无精打采地跟在他身后一起把各自被单放到宿舍楼后面的双杠上晒太阳。
天有些热了,宿舍楼后面有一口井,能把席子擦得透心凉。终于逃离了那件争吵不休的寝室,我们俩都很高兴,喝了一些劣质的啤酒。
李学勤后来告诉我,那时他觉得我是他在大学唯一的朋友。可我们其实不太熟,只能零零散散地说话,也许脱离人间太久,也许是啤酒的作用,后来我们都有些语无伦次。
我问李学勤,你何时被他们说成是无性人的。
李学勤说,从周五晚的电视选秀开始以后。
因为独居的母亲早睡早起锻炼身体,李学勤家的电视烂了一直没修。
电视选秀首播的那个周末,李学勤特意没有回家。他早早告诉这个世界上所有人:他最好的朋友、最好的女性朋友、最好的女朋友,柳流,今晚要上电视了。
柳流上的节目的总策划是我们新闻学院的院长老贺,而且还有本校音乐系的系花参加。因此即便李学勤不说,大家也会自觉捧场。
然而,当人们用寝室里的台式电脑通过网络收看转播时,平时不苟言笑的李学勤成了最激动的人,那天柳流出场,他就笑了;柳流忘词,他的眉头就皱了起来,最后,柳流成为周冠军,拿起象征荣耀的权杖时,有人看见李学勤闷吞一口啤酒,然后哭了。
他极少在人多的场合喝酒。
他说,他们从高二开始相爱,一直到他读大学,她复读,一心成为最优秀的演员,一年多来,这是她离梦想最近的时候。
但其他人根本不关心这对心酸的恋人,他们不关心柳流对表演事业的专注与心向往之,也不关心李学勤对恋情的未来打算。
他们想知道的细节,是接吻时是初吻吗?第一封情书怎么写的开头?还有第一次发生关系在哪家旅馆?
结果这些都被李学勤一一表示没有发生过。如果当时我在场我一定不会让李学勤这么说,因为我太清楚出于新闻传媒学的专业本能,同学们更想要些什么了。而这些,学习什么鬼媒体营销专业的李学勤大概永远都不会知道。
果然,他们什么都没有得到,反倒是李学勤在那一天莫名其妙获得了“无性人”的殊荣。
大哥拿下叼着的烟,闷了口酒总结说,“曾经”拥有柳流这么漂亮的女朋友,居然没有把她上了,你不是无性人你是什么?
李学勤还想辩解,说不是“曾经”,而是“现在”。
但已经没有人再听他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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