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马季只会歌颂相声，一段《多层饭店》，四十年后仍是经典

从这句相声台词内容就可以看出来，这段相声有年头了，当时邮费才8分钱。

引发本文的是网络上一些人对马季先生的偏见，有些人认为马季只会说歌颂相声，把相声带上了一条绝路，这话存在两个问题。

第一，马季的歌颂相声水平很高，采用的是相声的技巧，坚持了相声雅俗共赏的追求，是歌颂相声中的顶级作品，歌颂相声本身没有问题，问题在于创作水平的高低。

第二，谁说马季只会说歌颂相声？恰恰相反，他的讽刺类相声不仅数量多而且还很有广度和深度，如《特种病》、《百吹图》、《五官争功》、《一个推销员》、《打电话》、《一仆二主》、《皮包公司》、《招聘》等。

《多层饭店》创作于1979年，马季和唐杰忠在长沙首演。

在创作题材和创作热情都被禁锢十年后，相声演员们在七十年代末的创作热情空前高涨，一大批新相声喷涌而出，其中讽刺题材占据了多数，如《帽子工厂》和《如此照相》等。

而马季不光和赵炎一起创作了反映时事的《白骨精现形记》，他还敏锐地抓住了社会上出现的一些不正之风，创作出了《多层饭店》。

如果站在今天看，在创作题材和思路上，《多层饭店》和《电梯奇遇》、《小偷公司》有很多相似的地方，可以并称为讽刺题材三大相声，而《多层饭店》创作时间上要远早于其余两段，同时三段相声都使用了荒诞主义手法，而《多层饭店》无疑离生活更接近一些，相声中有些讽刺的内容甚至直到今天依然存在。

相对来说，《小偷公司》和《电梯奇遇》是抓住一个讽刺主题狠挖，做到入木三分力透纸背。《多层饭店》在这方面相对要更全面一些，以相声演员老马入住多层饭店这件事为中心点展开，围绕着多个层面进行揭露和讽刺。

住店需要介绍信盖章，这道手续在那个时代是正常的，但是盖章过程却是各种套娃，先到了市接待处，盖了章；给我转到市服务公司，盖了章；再转基层总店，盖上章；又转区基层分店，盖上章；这才到多层饭店。

办理入住手续需要去专门的营业室，不同职业的旅客需要到不同的营业室办理，第一营业室管机关，二室管工业，三室管农业，四室管交通运输，五室管财贸，六室管文教卫生。

多层饭店职工的上班情况更是五花八门，营业室在下棋，保健室在打扑克钻桌子，保安室在看报纸，做家具，听收音机和睡觉......现在也有，玩手机游戏，看球赛，炒股。

各个部门要求旅客填表的过程是这段相声的重点表达，内容太多太逗，在这里只举一个例子：姓名、别名、曾用名，性别、籍贯、出生年月，家庭出身、本人成分，来市原因、何人介绍、大约需住几天，是否带有重要公函文件、图纸、绝密 文件，里头写的什么……这都是常规操作。

后面还有，旅客进店带有几盒火柴、几只打火机，有爆竹没有？几个炮打灯？几把二踢脚，几串麻雷子，几挂鞭，几挂炮，几盒滴滴金儿，几包“耗子屎”。

填了一堆表之后，老马总算被分配到901房间可以住下了，发现房间脏乱如同垃圾堆，九层一共十几个住客，服务科才四十多个人，这些人有科长、副科长、股长、副股长、班长、副班长、组长、副组长，管人事的俩，管保卫的俩，工会干部俩，妇女干部俩，管计划生育的俩，管教育的俩……还剩几个呀，根本忙不过来。

老马想在演出前提前吃一碗面条，需要饭店各个科室审批之后还需要文化局开证明。老马无奈找到经理，也是各种推诿，需要查看一下是否有关于提前煮面条的文件，还需要经理们召开一个专门会议研究。

等到老马三天演出结束上了火车返程，经理追到了火车站，那一碗面条批下来了。

综合来看，《多层饭店》走了一个看起来有些“费力不讨好”的路线，那就是重复和繁琐，里面的问题太多，多到你还没体会完这个问题，马上下个问题又来了，而各个部门之间的填表过程除了内容不同之外，风格也是重复的，当然还有老马被第六营业室小曼支配寻找保安室的过程也是。

单从相声角度，似乎《多层饭店》不够精简，但实际上这就是创作者的用心良苦，就是用让观众觉得繁琐和啰嗦到要命的内容让你感受到莫大的无奈和讽刺，这是一种负负得正的效果。

马季在表演过程中展现了非凡的基本功，叙述各种繁琐啰嗦的填表内容毫不拖泥带水，口齿伶俐表达顺畅，其知识面和常识面覆盖很广，可比传统相声里的贯口难多了。

对于很多观众来说，对《多层饭店》的印象可能主要停留在一段九十年代的相声TV上。

由于《多层饭店》年代稍微远一些，因此其名气要比近十年后的《电梯奇遇》和《小偷公司》弱一些，还好九十年代相声TV的拍摄重新把这段经典作品挖掘了出来。

在《多层饭店》相声TV中饰演老马的是彼时还算比较年轻（其实也四十多了）的苏文茂徒弟刘俊杰，这部相声TV中给笔者留下最深刻印象的是三个地方。

一个是第六营业室的小曼，这位时髦女郎看起来很有演技，她并没有把这个角色演成漫画式人物，实际上在马季的相声中小曼的表现是很夸张的，但在相声TV中小曼的表现就非常有生活气息，眉眼和表情看起来和我们当年经常遇到的一些办事人员差不多，实际上现在也有，尤其是在一些公司的财务部门里。

实际上这也是整部相声TV的风格，那就是没有去刻意按照相声原作去拍，而是尽量贴近生活，让人能感受到这就是生活中常见的事情。

另外还有一位演员表现很好，那就是饭店九层服务员，她和老马交代房间情况时说着说着自顾自坐到了沙发上，细节很传神。

第二个是刘俊杰的表现，一方面是他的表情变化，从一开始的见多不怪到中间的不胜其烦再到最后的逆来顺受，感觉整个人都被多层饭店的气氛给同化了。其实这也是我们自己遇到类似情况时的真实反映。

还有一个细节就是他的打扮，从一开始的衣冠楚楚到最后的狼狈模样，头发乱了，衣服也乱了，皮包也斜挂着了，把一个被繁琐流程折腾到疲惫不堪的形象很容易就表现了出来。

最后一个就是经理端着一碗面追到火车站的场景，一个很现实很生活的相声TV用一个讽刺漫画一样的场景结尾，不仅符合原作也是点睛之笔。

《多层饭店》在四十年后看起来依然不过时，原因就在于该相声和生活距离很近，夸张但也写实，荒诞但也真实，因此说是传世经典也不算过誉。

说在最后，马季之所以被称为相声界最后的大师，那不仅是历史的结果，不仅是师承和传承的影响，更主要的是马季创作和表演相声的广度和深度在整个相声史上都是罕见的，他的大师地位毫无争议。